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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环周而複始 玄天有书登录命数 千载姻缘己谋慎密 孰窥玄妙孰知真谛 难有天元机掌天意 天上人间知所其知 无穷无尽皆在此中 玉皇大帝缓缓地眯起眼睛,瞅着书案上打开来的天书,雪白无痕的书页在外人看来是莫测高深,唯有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天书裏所有的玄机。 今日他心血来潮,兴匆匆地来到御书房,对职掌管理御书房的祈家三将军(掌印章、掌旗令、掌御书之神君)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要他们先退下。 「朕随意看看,汝等三人不必随侍在侧了。」 「是。」三个面容一般英挺的将军躬身退下,只不过眼中皆有些讶异。 玉帝不是与佛祖奕棋去了?怎会突然回来? 不过玉帝行事向来大有玄机,他们兄弟三人只纳闷了一瞬,便不再疑惑了。 只见玉帝在打开的天书前瞧了好半响,仿佛在寻找着某项纪事,蓦地一篇文字吸引住他的目光仙界五花灵气幻化神界五郎天人心房误攀其墙误诱花蕾花灵灭去五郎束脚玉帝眨了眨眼,沉吟道:「原来如此,无怪乎朕边奕棋边跳眼皮,原来还有这等演变会发生……五花精魄尽灭,五郎打入天牢,太惨了吧!」 不过天界自有天界的律令法则,不可轻易扭转,更何况一动一静皆由因果而来,若非先种下了因,又怎会有后来的果? 五仙郎和五仙花,看来注定是过不了这个劫数。 玉帝不禁摇头,「这几个小毛头,还是习惯不了天界无尘无垢、无悲无喜的境界吗?」 花灵灭去,五郎束脚…… 他清隽祥和的面容泛起一抹古怪之色,好像强忍着笑却又发现什麽好玩事物似的,而后清了清喉咙、正了正色,再度踏着象征尊贵王者的紫云离开御书房了。 数日后,天界蓦然爆出一桩令衆神惊异骇然的丑闻——五名卓绝出色的仙郎和王母娘娘后花园中的五株仙花竟然发生了天庭严禁的暧昧感情! 昔日牛郎与织女、金童与玉女触犯天条的景象犹在眼前,所有的神氏都担心极了他们这五对的未来。 衆神屏息着,至高无上的玉帝紧绷着脸坐在御銮上,仙花的主人王母娘娘则坐在副座,心中有着无比的惋惜和优心。 玉帝严厉地扫视过阶下的五位昂藏俊朗男仙和五名楚楚可怜的花灵,缓缓地开口:「你们知错了吗?」 「情之所系,至死不悔。」尽管恭敬地跪着,男仙们脸上都有一株坚决的深情之色。 玉帝心裏喝了一声采:好小子,果然敢作敢当,有个性! 可是他脸色依旧紧绷冷漠,近乎兇悍地道:「大胆!居然在朕面前说什麽情不情、爱不爱的,你们五个都是仙人,多年修行,自知男欢女爱乃是凡夫俗子的业障,你们偏偏自甘堕落,如今竟然还没有半点悔意?」 五名男仙神情毅然,毫无畏惧。 「禀玉帝,我等自知冒犯天条,罪无可恕,可是情之一字发乎内心,并不是神仙就能例外,何况……」其中一位男仙望向自己心仪爱恋的花灵,眼中满是深情。「爱上她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甘愿千年修行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纵然元神俱灭,我们的爱还是会存在于宇宙之中,永不消褪。」 他的话令衆神都感动了,王母娘娘也不禁落下了晶莹慈悲的泪。 而那名花灵更是泪水纷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心爱的男人。 瞧见他们几个全都是一副至死不渝的坚定模样,玉帝心裏感动得乱七八糟,直想着自从牛郎织女和金童玉女的事件之后,天界就再没看到过这麽赚人热泪的爱情了;这群小伙子可真是了不起,敢爲了捍卫爱情而沖犯天规。 千年难得一次遇到这麽好玩又有意思的事,他怎能错过? 可是他表面上依旧装作大爲震怒,咆哮道:「朕本来想依天规将花灵打灭元神,将汝等关入无边天牢,可是看情形,你们还是凛然不惧、死不会悔改。好,那朕就将你们谪去仙身化作肉胎,统统打落凡间,让你们知道是做神好还是做人好!去!」 玉帝大手一挥,王母娘娘和衆神还来不及求情,一道金光便笼罩住了这五对男女。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们各自凝望着自己的爱人,眼底都有着最深最深的承诺——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被打落凡间不知处,也要永远永远记得最心爱的人,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呵…… 金光一闪,光芒还未消失在每个人的瞳眸间,这五对癡心男女已然消失了蹤影。 「玉帝……」王母娘娘忍不住了,再怎麽说那也是她最锺爱的五朵仙花啊! 「谁都别求情了!」玉帝倏地起身,拂袖离去,只是谁都没有看到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嘴边扬起的那一抹窃笑。 玉帝驾着紫云离开了灵霄宝殿,双手负在身后悠哉的想着——你们呀!千万别给朕漏气,朕可是做足了功夫才得以让你们顺利下去的,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第一章 冉采乔閑逸自在地坐在栏杆上打盹,嘴裏还叼了根芦苇草,此时浮现在他脑海裏的梦境,真可以用多彩多姿来形容。 梦裏的他正躺在一张铺满貂毛的玉刻长椅上,如云的美女环伺在侧,桌上摆着珍珠玛瑙、万贯金银,还有无数仆役供他使唤,惬意至极。 「采乔爷,来,吃颗我刚刚才去园子裏采来的红莓。」纤纤玉指夹着颗红莓,调和着莺声燕语,一块儿扔进他嘴裏。 「你最乖。」他偷偷摸了把姑娘的臀,吃尽豆腐。 「还有我,我有上好的荔枝,采乔爷,您也尝尝嘛!」另一个美女也不甘势弱的献宝又巴结,差点把自己那对傲人的胸脯也塞进他口中。 「你也听话,来,就让来乔爷赏你个吻。」他抓住美女的细肩,猛然一个转身压缚住她,却在同一时刻听见一声他紧怕的尖叫嚷声—— 「我说冉采乔,你又在给我偷懒摸鱼了,老娘那些宝贝鸭子都跑掉了——」 「哎哟……」他受了惊,突地一个转身竟摔进泥地中,弄得满身狼狈。 「我说娘啊,人家不过打个盹,您就在那儿鸡猫子喊叫的。这下可好,我的美女、珍珠玛瑙、我的快乐世界……」 冉采乔仰天一歎,带着满是污泥的脸根本看不清楚五官,让人以爲是个泥人在那儿哀号。 「什麽美人、珍珠玛瑙,老娘只要我的鸭子。」冉大娘双手把腰,一只食指指着水潭那方已游远的鸭群。 「鸭子?」 冉采乔这才赫然清醒,原来他并不是什麽「采乔爷」,只是户养鸭人家的穷小子。 天哪!爲何要让他梦醒呢?就算是作白日梦也让他过够瘾嘛,可他连美人的小嘴都还没亲到呢。 「你还在作梦哪!还不赶紧将鸭子赶回来。」在冉大娘的大嗓门吆喝下,冉采乔的白日梦不醒都难了。 「是的。娘。」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跑进水潭裏,以他擅长的泳技赶到鸭群前头。将它们全赶了回来, 之后他又到水槽前。将脸上的污泥洗净,这才露出他原有俊朗英挺、又带点古灵精怪的精明脸孔。 「你别一天到晚游手好閑,也该找点事来做做。」冉大娘瞧着眼前个头不小,也长得人模人样的儿子,不禁摇头一歎,「前村张大娘的儿子去考……考什麽科举都中了榜,你呢?」 「哎哟,您也知道自个儿的儿子有几两重,念书?还是让我做工算了。」冉采乔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地说。 「瞧你就是没志气,你哪点比张大妈的儿子差了?说模样有模样,还俊俏得很,你老爹生前就常怀疑你是我去外头偷生的,想他冉大熊哪能生出个这麽俊秀的儿子?」冉大娘哼了声。 「噗!」冉采乔突地一笑,「听您这麽说,我干脆去卖身算了。」他随即附在她耳畔轻声说:「娘,听说城裏有男妓院,而且好赚得很。」 「你要死啦!」冉大娘霍然又是一记重拳,「你要是敢给我卖身去,我就一脚把你端死算了。」 「娘呀,人家不过是开个玩笑,您还真粗鲁,痛耶。」他揉揉脑袋,瞄了下自己那老爱穷喳呼的母亲「,您想想看,我怎可能糟蹋我这结实挺拔的好身材去供养女人」 「你会这麽想表示你还有点救。」冉大娘这才带笑睨了他一眼,忽地又想到,「对了,咱们镇上範员外府上招考仆役,你去试试吧。」 「啥?」他目光一眯,露出不屑,「您要我去当个伺候别人的小厮?我才不去。」说着,他已往屋裏走去。 「你不去?那你还要继续这麽散漫的过下去?」她在他身后嚷嚷。 「我可以帮您管那些鸭子。」他懒祥洋地说。 「得了吧。」 一进屋裏,冉大娘又道:「自从你帮我管那些鸭子后,总共走丢了几只我也懒得和你计较,再让你管下去,咱们得去喝西北风了。」 冉采乔不理会她,大刺利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面疙瘩囫图吞枣似的大啖起来。 「喂!你就只管吃,听见老娘的话没有?」冉大娘突地在他耳畔一吼。 「哎哟!会耳聋啦!」他筷子一丢,连忙捂住耳朵申吟道:「可怕啊!爹,您也死得太早了,这种罪怎能让我一个人受?」 「你少扯上你那个没良心,先抛下咱们母子俩的烂父亲。告诉你,你如果不同意也行,就得天天听我在你耳边唠叨。」她对了最后通牒,不管怎样他都必须走这一趟。 「是是是,爲了您儿子的耳根子着想,我是非去不可了。 他往上吊了吊白眼,又拿起筷子捧起面疙瘩吃了起来。 天哪!老娘不知道吃饭皇帝大喝?怎麽老爱挑他吃饭时对他喳吁个休? 算了,谁要他是冉采乔,从小在「母爱」的淬链下,早成爲百毒不侵、千魔不惧的冉家鸭子王。 翌日,冉采乔就在冉大娘的半拉半骂半哄下起了个大早,连打了三个呵欠后,他才半睁着惺松双眼走出家门。 「喂,我说你洗脸了没?这副模样想去镇上找工作?」冉大娘喊住他,跟着歎了口气。瞧他一脸睡相,谁会瞎了眼用这种人? 「洗了、洗了。」他是学猫咪,用自己香喷喷的口水沾了下眼皮。 「你得卖力点,听说範员外向来慷慨、月俸一定不会少的。如果你每个月能攒个三两银子看来再采乔爱作白日梦的天性可是其来有自的。 「您昨晚已念了通宵,我早就会背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老娘。」他无奈地转身瞪着她。 「呃……」她尴尬一笑,「好,娘就不多说,尽心点,卖力点,努力点,娘晚上烧你最爱吃的红烧牛柳等你回来。」 「娘啊,您哪来的银子买牛柳?」他可不是被骗大的。 「这……娘可以宰母鸭,以鸭肉代替。」她嘻嘻一笑。 「呵呵,算了,那还是做姜母鸭吧!」 「大热天,你想吃姜母鸭?」冉大娘看了看外头的天空,心想吃了顿姜母鸭一定会火气上升。 「您不就只会这道菜,难道真要我吃那四不像的红烧『鸭』柳?」冉采乔没好气地说。 冉大娘老脸陡地一红,「那……那我等你哦。」 「我走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败北」回来,还有姜母鸭可吃吗?别让他吃可怕的「竹笋炒肉丝」就不错罗! 来到泰兴镇他便直接走向範府,才刚转过街角,远远就看见大排长龙的队伍。 「天哪!照这种阵仗如果排到我早就没缺额了。」冉采乔嘴裏嘀咕了几句。 突然这时候範府大门开啓,一位五十开外,体格庞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在另一头排队的人全都大声呼喊道:「範老爷,早!」 範天生抖着一身的肥肉困难地下了阶梯,慈眉善目地对着他们说:「各位辛苦了。」 他一边燃须一边往前走,一个看过一个,仔细端详着。 「老爷,这裏就交给小的,大热天的,您进屋歇着吧。」老总管张发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看着身材过于肥胖的老爷在太阳的荼毒下已是汗流满面,他真是于心不忍。 「也好,这次的选择你得注意人品,别像那两个人了。」 範府这次之所以招考仆役,乃是因爲去年录用的两名小厮心术不正,到库房窃取金银珠宝不说,还打伤了账房与看管库房的人,範天生当下决定将他们送入官府,另找人递补他们的工作。 「是的,小的定会注意。」张发恭谨道。 「嗯」。— 範天生点点头,刚好走至冉采乔面前便打算折转回府,哪知脚边正好有块尖石,他肥胖的双腿一个重拐,踉跄之下就要栽跟头了。 「老爷!」跟在他身后的张发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冉采乔立即跨前一步,接过範天生歪斜的身子,以自己当肉垫,免得範天生身受皮肉伤。 当他肥厚的身躯这麽一压,冉采乔舌头一吐,差点断气。 「小伙子,你没事吧?」 範天生在张发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头一低,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猛张嘴哈气的冉采乔。 「範老爷,您还真重啊。」他扶着疼痛的腰困难起身。 「哈……你这小伙子有意思。」範天生赫然大笑。 「我可没什麽意思,只希望老爷以后少吃点,得减减肥,年纪大了又大胖,对身体可不好。」冉采乔动手捏了捏範天生那三层下巴。 「大胆!竟敢对咱们老爷无礼。」张发立即喝斥道。 「张发,没关系,这年轻人说得没错,杨大夫不是经常告诫我得限制饮食吗?看来这小子还满不错,不会逢迎承,我看就录用他吧。」 此话一出,不但张发吓了一跳,就连冉采乔也愣了下,随即他张大嘴,支支吾吾道:「您……您说要用我了?」 旁人虽不服气,但谁要这小子动作利落,又靠着自己的好身体敢承受範老爷的一身肥肉重压呢。 「是啊,你这小子是唯一敢对我说真话的人,我喜欢。」範天生呵呵一笑,三层下巴轻轻一颤,抖落了几颗汗水。 冉来乔也咧嘴大笑,「多谢範老爷,我名叫冉采乔,以后老爷有事尽管吩咐。」 「好好,进府后你就听张总管的吩咐,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範天生说毕,便带笑慢慢走回府中。 「是。」他立即转向张发,「张总管,小的向来直言直语,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教导。」 本来对他没啥好感的张发,听他这段说词,心口顿是暖洋洋、甜呼呼,对他的观感也大有改变,「好、好,不过既是在咱们府内上工,就得搬进仆人房,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搬来这儿?」冉采乔一脸惊喜,「太好了……」 这麽一来他就可以躲开老娘没日没夜的嘀咕声,没终没止的怒骂声,天助他也!天助他也! 「哟荷!」他仿佛中了头彩般狂呼一声。 「你怎麽了?」张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没……没什麽,我明早一定到,一定到——」冉采乔呵呵地笑说。 「那就好,现在赶紧进府登记一下,明早别忘了来啊。」交代完毕,张发已回到位子上,準备物色第二位仆役。 冉采乔俊薄的唇角一咧,立即开开心心地走进範府。 东方曙光微熹,冉采乔难得主动早起,整理就绪便直接前往範府正式上工。 想起昨天他回家告诉老娘这个喜讯,她先是不敢置信地张大眼,傻愣半晌后又沖到祖宗牌位面前上香感谢,直说他之所以有这麽好的运气完全是因爲祖宗的保佑。太扯了吧! 他冉采乔可是顶着牺牲自己一条小命,承受被「庞然大物」压扁的危机,才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工作机会,爲什麽会跟老祖宗扯上关系? 算了、算了,老娘爱怎麽说就怎麽说,只要别再。罗哩罗唆,他也会跟着高唱阿弥陀佛。一 到达範府后时间还早,冉采乔先去仆人房打理自己的住所,然后换上仆人装。不久上工时间已到,他立即扛起工具,脚步轻快地朝他所负责的花圃而去。 範府的后园花圃占地广阔,百卉含英、花娇柳媚,衬上蔚蓝长空、淡渺远山,宛似人间仙境。 此时花园中的落英亭内有几位夫人坐在其中聊天,喁喁燕语传来,仿似蝶乱蜂喧,胭脂味甚浓。 听人家说,範无生虽已年过半百、体型又大,但爲人豪爽、和善。自从元配去世后,不少媒婆自动上门说亲,就在推拒不了的情况下,他也顺势纳进五名小妾。想来这亭子内的五位女子就是那五妾了。 「三妹,你瞧,昨天裁缝师傅爲我送来这身新做的衣裙,我今儿个穿在身上照镜子时才发觉好像胖了些,穿来绷得——唉,丑死了。」二夫人撩起裙摆,撇嘴说道,一副懊恼的模样。 「是啊,看来真是紧了些,二姐,你该减肥了,否则像咱们老爷可就惨了。」三夫人幸灾乐祸地说。 「天哪!那可怎麽办?」二夫人双手掩面,这一声喊叫,可够惨绝人寰的。 「不不不,二夫人一点也不胖,像您这样的年纪就该有点……有点肉才福态、」冉采乔上前攀说,似乎已忘了自己的身分。 「你……你是谁?」五位夫人同声问道。 「新来的花匠,你们可叫我小乔子。」他半眯起带笑双目,凝视着她们的目光熠熠发亮。 「小乔子!」二夫人趋向前,颇认真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唬我的罗?」 「小乔子不敢。二夫人,难道您没听说过杨贵妃也是位丰腴美人,我想如果她太瘦弱的话,也不会爲玄宗所爱。」他薄薄的唇带着抹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你说现在男人都爱胖女人可是真的?」连最小六夫人也不放松地问。 「是啊,各位夫人可能一直待在府中,对外头的一切都不太明了,但小乔子是绝对不会骗你们的。」他晶亮的眼珠子闪出令人信服的光芒。 「这麽说我是该多吃点,把自己多养几两肉出来。」五夫人自言自语道。 「说得是,那我得赶紧回房吩咐丫环多端几盘点心来。」刚才嫌人家胖的三夫人也一反常态地说。 「我也得回去叫人準备了。」四夫人快速站起先离亭了。 「我看我们一块走吧。对了,小……小乔子,以后外头有什麽新鲜事,或时兴啥玩意儿,一定要告诉我们啊。」二夫人要离开还不忘嘱咐道。 「小乔子遵命。」 待那些夫人们全都离开后,冉采乔这才大大地舒了口气,而后慢慢从工具袋裏拿出了铲子、锄头,依照昨天报名时老花匠所吩咐的,先将花圃的土松一松,再施些肥、浇点水。 看了看这个少说也有上亩的大圃,说他不手脚发软是骗人的,不过爲了回报母亲昨天那道丰盛的姜母鸭,就算再待不住,也得做个两、三天意思意思吧。 也就在他铲得起劲的当头,突然听闻一串串优雅的琴声自远方飘来,时而低吟流转,时而如高山流水,洋洋盈耳、冷冷不绝……冉采乔仿若受了吸引般,居然丢下手边工具,往余音处缓缓而行。 走过花圃,越过一弯拱桥流水,拨开茂盛的柳树林,他猛然发现一幛高雅的白楼红阁伫立在眼前不远处。 阁楼上微开着一扇古色古香的八角窗,从窗口望进,隐约可瞧见一名女子正低头拨弄着琴弦,此女有着出尘清雅的风姿,温柔娴淑的气质,令人惊豔。 「这美女是谁,」冉采乔灼热的目光直凝注在那美女的容顔上,连悠扬音律何时停止他都未曾注意。 「小姐,您已弹奏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春儿去帮您捧早膳过来。」这时一记清脆的女子声音震醒了冉采乔游走的思绪。 他瞬回神,只听闻那位绝色佳人回应道:「也好,麻烦你了,春儿。」 冉采乔立刻撤身一闪,躲进柳树丛后,看着那位小丫环从阁楼走出,猜想楼上那位姑娘定是範府大小姐了。 他赫然灵光一现,擡起一颗小石子,大胆往阁楼上扔去。 石子敲到窗根,发出咚地一声,那位姑娘立刻好奇地探出头瞧了瞧,当她的目光对上冉采乔那张嘻皮笑脸时,连忙惊愕地瞠大眼,闪身进屋。 这陌生男人是谁?怎麽会出现在府中呢? 莫非他是从外头潜进府裏的宵小? 思及此,範莲立刻惊恐地捂住嘴,直往内屋躲去。春儿不在,要是有坏人擅闯闺阁,那该怎麽办才好?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她听见外头传来的低沉男声。 「我冉采乔,是府中的新仆役,刚刚在花圃工作时,忽闻小姐悠扬绝美的琴声,情不自禁便朝这儿走了过来,还请大小姐原谅。」 冉来乔客气有礼地说,躲在一头的範莲因爲看不见而漏掉了他眼底隐隐泛出的狡黯光束。 听他如是说,她终于放了心。对方既是府邸仆役,人家好意地来向她打招呼,她若再这麽闪躲着,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爹爹常告诫她,对下人不可端架子,得尽量亲切、有礼。如果她这种闪避的态度让爹爹知道了,他定会说她摆大小姐脾气,故意与下人産生隔阂吧? 爲此她慢慢朝八角窗挪了几步,偷偷往外头一探,轻声问道:「你有事吗?现在是上工时间,你若还在这边逗留,被张总管发现的话可是会讨顿骂的。」範莲好心规劝,试着和他说情请理。 「这倒不用担心,份内的事我一定会做好。小姐,你能否再出来一点,我看不清楚你的人呀。」 範莲秀眉深锁,对他这看似唐突冒犯的话不解,也间接对他这个人的操守打了折扣。 「我……我还有事。不理你了。」她一慌,连忙又躲向裏头。 冉采乔忽然大笑,索性将两手圈在嘴前,吆喝道:「我已目睹了小姐如沉鱼落雁般的亭亭丰姿,只求再看这麽一眼,我立刻离开。」 他的声音响亮,而她的阁楼后方就是五位姨娘的住所,倘若被她们听见,她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拿他没辙,她又走向窗棂,露出张小脸,两叶柳眉深深一拢,娇斥道:「求你别再穷嚷嚷了,难道你不怕我将你今天的行径告诉我爹?」 她的声音带着轻颤,却仍是这般好听,冉采乔望着她那清丽的面容忽而被慑去了心神,好半晌才回过神道:「小姐,小的倒想反问你,我是对你做了什麽不可告人之事吗?」 他那双黝亮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犀锐的光芒,忽而又道:「希望小姐可别冤枉小的,小的可是连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啊。如果你要在老爷面前虚构事实,蓄意加油添醋,倘若我被开除,也是你的错哦。」 範莲的身子突地一僵,抿起唇,愤怒地说:「我对你可是尽量客客气气了,你!你可别顺着竿儿往上爬我……」 从小到大她从没遇过像他这般牙尖嘴利的登徒子,一急之下,小脸蓦然发烫,说起主来显得结巴。 冉采乔低头一笑,双眸忽而往上轻扬,俊俏的男性五官立刻慑住了她的心魂,令範莲失措低呼。 「啊……」 他的嗓音深凝,还带着异样的浓沉,「小姐,我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是和所有男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美人在目,说起话来自然变得大胆些,小姐习惯就好。」 範莲惊愕地瞠大眼,躲进屋裏不知如何是好。她可是受有女子七戒的教条,怎能让陌生男人如此轻薄? 从来没有厌恶过一个人的範莲已开始对这个奴才不屑了起来。「滚,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如果你还想在这府邸待下的话,就……就赶紧离开……」 她不但没骂过人,同样不曾对任何一个人发过那麽大的脾气,气闷之下她的嗓音轻颤破碎,非但听不出半点傲气,还显得她胆怯得可怜。 向来聪明机价的冉采乔当然听出她这几句「勉爲其难」的说词,再看看她躲在窗台娉婷袅娜的身子,嘴畔所咧开的笑意就更夸张了。 「小姐,你别害怕,我不是登徒子,你一向是衆人所捧所宠的娇娇女,我又怎敢僭越?」 他突变正经一笑,见她没有任何回答,又说:那麽我告辞了。「 範莲没有回答,一双小手紧张地颤啊颤地,等了一会儿,心想他该离开了吧,这才偷偷转过身靠到窗口。 蓦地她又望进一双漂亮、邪气的男性黑瞳,那薄逸的唇勾出了一抹浪蕩不羁的笑。 她的心猛地一抽,觉得被骗了一般,柳眉轻锁、朱唇轻啓地娇斥,「你……你怎麽还不走?」 「我只是想再见小姐一面,会马上离开。」 冉采乔故意以暧昧不明的语气误导她,随即放肆的对她做了一次精锐的审视,这才满意地离开她的眼前。 事实上他对她只是存有一丝的好奇,平日在镇上閑晃惯了,所遇到的女人大都是些市井村妇,可从没遇过像她这种胆小又好玩的大小姐,更可笑的是她虽嘴裏骂着人,但听在耳裏却仿若在搔痒般有意思。 逗她玩玩颇可调剂一下整天枯燥的工作所带来的乏味感。 他忍不住摇头大笑了出来,刚刚他没想到如果当真惹恼了她,自己会被扫地出门的可能,看来他还真是被她的单纯给吸引住了。 想想方才是一堆好骗好哄的姑奶奶们、现在是位单纯幼稚的大小姐。看来他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寂寞。 而在房内的範莲自从冉采乔走后就一直傻愣地站在原地,可见受惊不轻。 以往她所认识的男人全都是彬彬有礼、附庸风雅的儒土。可爲何他……他不仅对她过度的失礼,而且还做出了超越奴才应守的礼仪。 难道他真不怕她一状告到爹爹面前吗? 但愿……别再让她遇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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